耶喜喇嘛

耶喜喇嘛

一、耶喜喇嘛簡介

1. 成立FPMT

1975年十一月,耶喜喇嘛站在柯槃寺前的階梯上,凝視著遠方,然後對西方弟子尼克˙里布希說:「我們需要一個組織,把所有的活動聯結在一起。」於是,「護持大乘法脈聯合會」(FPMT)成立了,其宗旨是為了存續大乘佛法與教學,且使它在西方土地植生。

柯槃寺是FPMT的家,由許多西方僧尼組成,有一系列的課程與閉關幫助僧尼學習和研究,同時發行出版品及翻譯作品,供各教派的上師與組織作為教材。

這個新組織以幾種方式來運作:在城市的中心,可提供人們下班後靜坐冥思,得到平靜;郊區的中心可提供較長時間的教學或短期閉關,並給予家庭精神啟發的環境;寺院中心則訓練日益增加的出家人,使他們成為未來的老師;而設在遙遠地區的閉關中心,是給那些真心奉獻的修行者使用,並以出版公司及其他活動來服務社區。

2. 教導

耶喜喇嘛對西藏佛教及一切宗教的所有教派,擁有非常開闊的見解。雖然耶喜喇嘛並未擁有碩學的聲名,但他受到西藏佛教各教派的喇嘛們所尊敬。他了解經和續,不僅依循格魯傳承,也接受寧瑪、薩迦及噶舉的觀點。他不僅對西藏文化博學,也曾認真學習過西方文化及哲學。他會觀察字句背後的意義,並達到自己的了解,然後把那些意涵專心用於實修。

耶喜喇嘛真正的精華是大悲心。他總是像照顧嬰兒般照顧學生,花大量的時間教導僧眾,關心學生,指導他們修學佛法,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關心圖書館和花園,同時會找出時間為那些得了皮膚病的狗兒洗澡,他對受苦眾生有一份的難忍的悲心。

他常告訴弟子:「要使你的人生變得有意義,要點就是轉化你所做的每一件事:吃、喝、睡,都成為法。在周圍的一切中,都看得到佛法,所有的現象都在教導你。」

耶喜喇嘛認為一個認真的修行人,不管是快樂或悲傷,都要不斷覺察自己的內心。他開示:「壓迫你的,正是你自己的貪心、狂心。若能覺察心是如何壓迫自己,狂心就自然消失。因此,了解自己的心才能解決心理問題。人心好比一面鏡子,無分別地反映一切事物,如果你能了解你的內心如何運作,貪著和欲望如何產生,無明如何生起,情緒因何而起。知道這一切的本質,就會帶來許多快樂和平安。」

他指出佛法所說的苦,是指內心無法滿足的本質,不論你獲得多少,永遠無法滿足。這種永不滿足的慾望就是苦,就是情緒的挫折。佛法強調要克服這些煩惱,就必須瞭解煩惱的本質。

當你研習佛法,你是在研習你自己,自己內心的本性。佛法的重點不在於高超的,而是著重比較實際的事情,例如:如何過生活,如何統合你的心,如何使你的心每天都能平靜、健康。

許多人即使未見過耶喜喇嘛,僅透過照片,也能感受到喇嘛給予的慈悲、關懷與溫暖。見過耶喜喇嘛的人,即使沒有接觸佛法,也能感受到喇嘛的與眾不同,不僅在於喇嘛的博學,更是他淨化與神聖的內心,讓人感到寧靜與喜悅。聽過耶喜喇嘛演說的人,更感到喇嘛的聖言如甘露,每句話都出自喇嘛的菩提心,每個字都是為了利益眾生。

3.示寂

從第一次在加德滿都接受X光檢查,醫生們不斷告訴耶喜喇嘛,他的心臟有三個漏洞的活瓣,情形非常嚴重,沒有多少時間可活。但他依然忙碌地活了好幾年,期間還到世界各地旅行。許多醫生對耶喜喇嘛能活得這麼久覺得不可思議。耶喜喇嘛是靠著念咒及心靈的力量。

耶喜喇嘛控制心靈的力量非常強大,他忍受過不只兩百次的心臟病發作。他在公眾場合露面時,看來總是充滿活力,有不竭的能量給予大眾。事實上,他私下獨處時,經常是疲累不堪,雖然學生們都知道他的心臟有問題,卻沒有人猜到他病得如此厲害。

1983年十二月十日,當他竭盡對著柯槃的學生講述了四個小時的愛與慈悲後,他的體力耗竭了,心臟開始嚴重發生故障,他不能呼吸,開始嘔吐並且覺得劇烈疼痛。學生們急忙把他送到德里的急診室。耶喜喇嘛在德里一棟私人住宅中修養了一個月,然後決定飛到加州休養,並且接受美國最新的冠狀動脈治療。
耶喜喇嘛把他的死亡變成一件很公開的事件。在他死前不久,大家勸他動手術時,他告訴梭巴仁波切:「手術成功與否沒有關係,我已經盡最大能力為眾人服務,我對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非常滿意,對死亡我一點都不擔心。」

病中的耶喜喇嘛始終關心著別人。只要有人來探望他,他總是問:「你好嗎?你的家人好嗎?」他非常有愛心,會給予弟子們熱情的擁抱,有時候只是注視,也能讓弟子感受到他的那股大愛的能量始終不斷向外發散。
1984年三月三日,西藏新年的元旦日,破曉前大約二十分鐘,耶喜喇嘛的心臟停止跳動,死於冠狀動脈心臟衰竭。享年四十九歲。

他對自己的大限非常清楚,他告訴過學生自己活不過五十歲,並且預測死去的日期是1984年的西藏新年。這個選擇看來似乎是他自己做的。

直到心跳停止前的最後一刻,他都是笑著、擁抱著弟子們。他的神智一直很清楚,他以這種方法讓弟子們明白死亡是很平常的事情,沒有什麼可以懼怕的。

精神導師梭巴仁波切曾說,耶喜喇嘛如同父親般的照顧他,指導他幾近三十年。對梭巴仁波切而言,亦師亦友的耶喜喇嘛比佛還要仁慈。耶喜喇嘛在他圓寂前,曾經多次指示梭巴仁波切,要興建一尊彌勒大佛。因為興建大佛,對於續佛慧命,佛法的弘揚,縮短沒有佛法的黑暗期,以及一切有情的離苦得樂,都有著難以言喻的殊勝利益。這就是梭巴仁波切矢志要完成耶喜喇嘛遺願的緣起。

4. 建立柯槃寺

耶喜喇嘛在巴色多爾住了兩年多,一位年輕的轉世喇嘛梭巴仁波切成為他的弟子。對於他們兩人來說,這是一個重要的轉捩點。梭巴仁波切將在耶喜喇嘛的今生、來世中扮演一個極為重要的角色。

1967年,耶喜喇嘛、梭巴仁波切和他們的弟子前往尼泊爾。最初他們住在離加德滿都數里外的波答佛塔。數年後,他們買下附近叫柯槃的小山。

1969年他們在柯槃建立尼泊爾大乘基金會,而柯槃寺的主要建築建於1971年,建寺基金來自耶喜喇嘛的西方弟子。耶喜喇嘛在1971年舉行第一次禪修營,當時只有二十名學生參加。

當時許多西方的嬉皮來到尼泊爾的柯槃寺,尋求他們精神上的指引。耶喜喇嘛接受他們,以他特有的活力與創意,把寶貴的佛法傳遞給這些不合正統的聽眾。耶喜喇嘛以非傳統的方式,打破追隨者的迷惑與懶散。

耶喜喇嘛並非對每位學生都很嚴厲,相反的,他常常流露出非凡的容忍、慈悲和愛心。他不拘禮儀,用所有可能的方法,使學生有回家的感覺,但他不希望學生放棄自己的文化來成為一個追隨者。

儘管耶喜喇嘛的英語有限,發音又不佳,但是他能把佛陀的法正確無誤地傳遞給每位學生。耶喜喇嘛的傳法是睿智、切要、使人震驚的,和現代生活息息相關。

5. 西行弘法

許多西方人來柯槃寺學習佛法與靜坐,得到內心的平靜與安寧。但是他們回到自己的故鄉,受到外在環境的壓力,使內心平靜的能量迅速消失。於是他們請求耶喜喇嘛前來給予他們合乎自身文化內容的教導。

1974年,耶喜喇嘛首次到國外弘法。第一站是美國的印第安那州,指導一位西方學生所組織的靜坐團體。

第二站是澳洲東部昆士蘭首府布里斯本近郊,吸引了兩百多名西方弟子來聽開示。結束後,參加者決定建立一個永久基地,觀音禪修院於是誕生。

接下來的一年,耶喜喇嘛應邀作第二次的弘法之旅,歷時八個月,行程包括泰國、昆士蘭、墨爾本、雪梨、洛杉磯、那雪維爾、倫敦、瑞士、義大利。在每一站,學生都會問他對建立中心的意見。於是,這樣類似的閉關中心,便一個個成立起來了。

6. 前往印度

1959年,共產黨入侵西藏。二十五歲的耶喜喇嘛決定逃離西藏,因為他覺察到即使留下來也不可能被允許過僧侶生活,要繼續學習與修行,唯一之道只有離開西藏。

他不敢向母親辭行,怕她心碎。他脫下僧服,換上在家人的衣裳,和兩位兄弟一起逃亡。他們徒步跨越廣大荒涼的喜馬拉雅山脈,途中以乞食來度過。白天,他們要躲著中國士兵;黑夜裡,要忍受零度以下的嚴寒氣溫。

經過一個多月,他們終於抵達印度。他和幾百位流亡的西藏人被安置在印度東北-巴色多爾的一個難民營裡。
集中營大而陰森,與西藏的生活相比簡直是地獄。印度的炎熱氣候以及食物,都令耶喜喇嘛難以忍受,嚴重胃痛好幾個月。但由於在色拉寺將近二十年的僧團規律生活,使耶喜喇嘛很快安住身心,在集中營裡繼續修行,他開始研究詩和英文。

在西藏,耶喜喇嘛已完成中觀和因明(邏輯學)的學習;在印度,他開始研讀《毗奈耶經》(戒律學)和《俱舍論》。同時,法王達賴喇嘛尊者教授他寂天菩薩的《入菩薩行論》、阿底峽尊者的《菩提道燈論》以及許多無上密續的灌頂與研討。

二十八歲,由林仁波切授與比丘戒正式成為一位比丘。

7. 耶喜喇嘛的修學

對耶喜喇嘛而言,色拉寺是一個非常神聖、莊嚴的地方。每天早晨五點就起床做早課,然後聽聞佛典課程,中午十二點到三點是自由時間,晚上必須背誦佛經,還有辯經和測驗,課程非常繁重。寺院裡除了佛法之外什麼也不談,耶喜喇嘛非常喜歡這樣平靜祥和的生活。

耶喜喇嘛擅長辯論,並且謙卑而極富愛心。雖然耶喜喇嘛從十二歲就開始讀書,但沒有去考格西學位。據說當時他的叔叔曾經給他應考的金錢,卻被他拒絕了,他的理由是:把錢拿去幫助窮人更好。他不參加考試,反而跟一位喇嘛去做了三年的禁語閉關。

二十五歲以前,耶喜喇嘛一直在色拉寺學習佛法,他從達賴喇嘛的親教師赤絳仁波切學習菩提道次第,這是一部完整佛法經典的概要。他從達賴喇嘛另一位親教師林仁波切那裡學到許多密續灌頂。他的上師還有卓瑞多杰仁波切、宋仁波切及塔澤仁波切等,這些都是西藏偉大的修行者。

8. 耶喜喇嘛的出生

在西藏高原靠近拉薩不遠的鵲殿小鎮,有一座戚梅寺。寺院裡有一百名格魯派的尼師,他們正在尋找圓寂多年的女住持的轉世。某日,一位噶舉派非常有證量的上師望帕瓦仁波切來到戚梅寺。尼師們請問他:「我們的上師轉世在何處?」仁波切指著村外不遠處說道:「那裡有位剛出生的小男孩,你們去找一找。」

尋訪團依仁波切的指示,帶著供品前往尋找上師的轉世。果然在離拉薩不遠的小山村托倫,找到了小男孩圖登多杰。小男孩生於1935年五月,父母都是農夫,他們的生活和一般西藏人一樣貧窮、艱難、物資微薄,但他們的生活卻是單純而快樂。

戚梅寺的尼師們認養了小男孩,且經常帶他回寺院參加各種宗教活動。雖然這位小男孩非常愛他的父母親,但他更喜歡過寺院的生活,每當有僧侶到他家裡,他會提著包袱要求跟隨僧侶回寺院。

六歲那年,小男孩的父母終於同意將這個不尋常的孩子送到色拉寺,把他交給出家的叔叔那旺圖登教導。

二、耶喜喇嘛的故事

1. 耶喜喇嘛的身語意功德

耶喜喇嘛另外一個特殊的能力就是它宏觀的視野。他有能力做一些龐大的計劃來成就佛事,利益眾生。許多人無法理解這些計劃的尺度,覺得很難做得到。可是當這些計劃實現的時候,確實對執行的人、對眾生都有很大的利益。這些偉大的事業證實了耶喜喇嘛的勝意、他的大悲心、能力和領悟。如果他沒有這樣勇猛的態度,不要說去規劃、去完成這些計劃,連一個念頭都不會生起。耶喜喇嘛以堅強的意志力將自己奉獻給眾生。

對我而言,耶喜喇嘛最不可思議的功德就是:當他在忙碌地指導所有的護聯會中心和個別學生的時候,他自己的修行並沒有退轉,反而是隨著歲月展轉增上。這也是我對他有信心的主要原因之一。當他到每個中心的時候,他會跟每一個人見面並教導他們,也會照料中心的事宜。當他正在為別人做好幾百件事情時,他還是能夠修他自己的法,他的證量也不斷在增長。

在某方面來看,耶喜喇嘛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實證了三主要道:捨離心、菩提心和正見。

耶喜喇嘛從小就對現世展現了厭離心。他小時候在色拉寺住了一段時間之候,回家去看他家人。他看到了家庭生活的種種痛苦,也看到了出家和在家兩種生活之間大有差別。他很珍惜出家的不可思議之利益。他回家去看家人,就生起了厭離心,對世俗生活一點也沒有興趣。

雖然耶喜喇嘛看起來似乎以生具備了菩提心,但根據他自己的說法,他是在聽聞赤降仁波切對上師薈供的開示時成就了菩提心。赤降仁波切是達賴喇嘛尊者童年的導師。耶喜喇嘛和大行者江巴汪度老師、袞卻格西、以及好幾千位出家人,包括許多格西和高僧,都來聽聞上師薈供的註解。聽聞之後,許多喇嘛離開了寺院,去附近的山上修行,過著苦行者的生活。

講到了上師薈供裏面的菩提道祈願文時,耶喜喇嘛說他在有關無常與死亡的部份並沒有發現什麼驚人的內容。到了捨離心的部份,也沒有發現什麼特別之處。但到了菩提心,自他相換的部份時,他就強烈地感覺到這就是佛法的精髓。

耶喜喇嘛說,他和江巴汪度老師在聽聞上師薈供之闡釋的時候,他們都沒有浪費時間。每天開示完畢後,就立即實修。一般看起來,耶喜喇嘛似乎是在那時候實證了菩提心。

當江巴汪度老師來到達蘭沙拉的兜率天閉關中心見耶喜喇嘛時,他們兩位會彼此開完笑。耶喜喇嘛會批判苦行僧,說他們雖然人住高山上,心卻執著世間。然後他會接著說,「噢,全世界來到我這兒。我擁有一切,享受一切。」

江巴汪度老師會說,「修習三主要道是古老的話題。」意思就是說他好久以前就實證了。耶喜喇嘛會接著說,「我在多劫以前就實證了空性,就是在色拉傑寺的院子裏辯中觀論的時候。」他常說他是住在西藏、還是一位年輕出家人的時候實證了空性。

在金剛乘方面,耶喜喇嘛的主要本尊是勝樂金剛。當我和耶喜喇嘛一起住玻薩都爾的時候,我對經典還不是很熟悉。耶喜喇嘛在進修律學,但那時候他就已經在讀許多金剛乘的經典了。自從我們從印度來到尼泊爾的時候開始,耶喜喇嘛就只讀金剛乘的教法了,他讀的是勝樂金剛,而且大部份是在讀圓滿次第。有時候我會看看他讀的經典。1975年我們第二次造訪美國,在麥迪遜度一個月的假,住在梭帕格西住處附近。那時候,耶喜喇嘛在讀有關淨光的各種密續教法。這表示他對這些法門非常熟悉,也有了實證。

耶喜喇嘛有一種很特殊的功德,就是他從不炫耀自己是一位大行者。即使是對親近的人,他也不會表現出修行的外相。你決對看不到他盤腿打坐太久的時間。他不是在活動就是在休息。可是他很善巧地在修行。他像寂天菩薩一樣,是一位隱藏的大行者。當寂天菩薩在那蘭陀的時候,寺院裏的其他出家眾覺得他只有在做三件事情:吃、睡和上廁所。他們不覺得寂天菩薩有修什麼法。

耶喜喇嘛和寂天菩薩一樣,把他真正的修行隱藏起來。不論在東方或西方,他通常午齋後會休息一、兩個小時,但其實那些「小睡」時段都是他的修法時間。起初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以為他的休息就像一般的睡眠。後來我才漸漸了解,他休息時間都是在修行。

晚上和午齋後他似乎在睡覺,但他其實是很善巧地在修行。

我記得我們在柯槃寺的時候,有一天楊澤仁波切的家屬來拜訪。楊澤仁波切是耶喜喇嘛的一位上師那旺根敦格西的轉世。楊澤仁波切的父親江巴巔雷在西藏的時候跟耶喜喇嘛同班,也是好朋友。因為格西的家屬來訪,耶喜喇嘛午齋後不能休息。當訪客回去的時候,耶喜喇嘛說,他沒有時間修息,是一個很大的損失,並現出很不愉快的相,像一個失去一大包金子的凡夫一樣。如果不了知他隱藏的修行,那麼看起來他好像在執著睡眠的舒坦。尤其是對一位行者而言,為了失去一個小時的睡眠而哀怨,是沒有道理的。

不了知耶喜喇嘛是一位隱藏的行者,可能就會覺得他的休息就是一般的睡眠。可是耶喜喇嘛的休息跟身體、業力、煩惱都完全沒有關係。他的休息是為了要延續佛道的實證。行者一旦實證之後,必須每天修行,以維持他的經驗,即使是幾分鐘的修行,也是極為珍貴。

耶喜喇嘛住柯槃寺的倒數第二次時,他有一天跑去山頂上的一個小毛屋裏休息。回來的時候他說,「奇怪,平常我不會睡著,可是這次睡著了幾分鐘,夢到有大威力的護法來供養我。」

這句話只是脫口而出,但它表示耶喜喇嘛平常在午齋之後不是去睡覺的。

還有,他常會說,吃凝乳、蜂蜜、蒜和肉類是很重要的。當我看到帕邦卡大師的「注釋集錦」我才知道,實證圓滿次第的行者,是用這些食物來發展體內的四大與明點,以增強淨光的經驗和幻身的助緣。耶喜喇嘛並不是在為他肉身的健康操心,而是他內在的、心的健康。耶喜喇嘛向赤降仁波切求那洛六法時,仁波切建議他向達賴喇嘛尊者求這些法,因為達賴喇嘛尊者對這些法有較清新的經驗。

耶喜喇嘛在達賴喇嘛尊者個人修行的小房間裏單獨接受這些教法,同時也修法而得到許多的經驗。有一次我在達蘭沙拉得了風疾的時候,耶喜喇嘛告訴我,「成就大樂和空性之候就不會有風疾。」我覺得他是根據他自己的經驗在說的。大行者在處理困難的時候不會沮喪,因為他們有密續的證量。我覺得耶喜喇嘛對大樂和空性的證悟,克服了他在處理佛法中心和學生的問題時所面臨的許多問題。他一向都是很快樂,從來沒有沮喪過。

1982年年底,耶喜喇嘛首次在義大利的宗喀巴學院開那洛六法的課程。他雖然平常不會帶著唐卡或佛像旅行,那時候他會隨身攜帶一尊宗喀巴大師像。那是一張常見的明信片,但耶喜喇嘛告訴我,那是非常尊貴的。他將這張圖視為特別殊勝,以我平凡的見解,看起來他似乎特別敬仰宗喀巴大師。課程結束之後,他告訴我,「我在宗喀巴學院的時候,每天早上教那洛六法之前,先修勝樂金剛的自灌頂,好像對學生有很大的助益。因為我讀許多經典,教法的時候有很大的效益,許多人得到了一些經驗。」那時候耶喜喇嘛在讀密集金剛圓滿次第的幻身部份,它是有關幻身的教法裏面最廣泛、最徹底的。耶喜喇嘛接著說:「這時候,由於宗喀巴大師甚深的教法,我對他產生了極深的不可思議的皈依心。」

耶喜喇嘛的秘書潔西‧吉雷也告訴我,在宗喀巴學院的課程期間,有一天早上正要開始教那洛六法的時候,她發現耶喜喇嘛在哭。上課完畢後她問他為什麼哭。耶喜喇嘛說:「我見到了我的上師。」他似乎是見到了他一年多前已經圓寂的根本上師赤降仁波切。耶喜喇嘛寫了一首詩讚美宗喀巴大師對幻身的清晰明瞭的開示。耶喜喇嘛說他還沒有讀宗喀巴大師的著作之前,都不清楚如何成就幻身。他認為幻身的修行,因為宗喀巴大師的慈悲才得以明朗。耶喜喇嘛也有寫一本有關那洛六法的闡釋,但並沒有寫完。

從一般的觀點而言,我想耶喜喇嘛是在宗喀巴學院的時候成就了幻身。我是從他說對宗喀巴大師產生了不可思議的信心,以及從他在那時候專攻有關幻身的教法而感覺到的。他專攻的教法大部份是來自密集金剛密續。我覺得耶喜喇嘛如此敬仰宗喀巴大師,是因為宗喀巴大師對幻身的解釋,是最清楚、最廣泛的。

1983年耶喜喇嘛在金剛手學院開示第二次的那洛六法課程時,我略看他帶去的法本,結果發現全部都是有關密集金剛和幻身。這表示耶喜喇嘛已經成就幻身。

耶喜喇嘛似乎可以同時在不同的房間裏閱讀不同的教法。譬如說,他在兜率閉關中心閉關的時候,會有一本法本在關房內打開著,另外一本在外面的房間裏打開著,還有一本在(栽種植物的)溫室裏打開著。這讓我想到宋仁波切曾經告訴我有關成就幻身的行者的故事。他們晚上在睡覺的時候,同時會用他們的微細身去閱讀及背誦許多法本。我覺得耶喜喇嘛在短時間內能讀這麼多的法本,是因為他在晚上用幻身去讀。從他信心十足地談論行者利用幻身成就的事業,我可以看得出來他具有這樣的能力。

兜率閉關中心在建圖敦‧旺莫的房舍時,有一天早上突然發生火警。木匠和工人們都在想辦法滅火,每個人都很擔心火勢會失控。那時候,耶喜喇嘛在位於附近的房舍屋頂上跟他的弟弟慶雷格西一起用早齋。耶喜喇嘛連站都不會站起來看一下起火的房舍。他就輕鬆地坐在椅子上。我們其他的人都非常擔心,但耶喜喇嘛一點也不擔心。當我去找他的時候,他說:「那不是什麼大危險,不會造成傷害。」

雖然火勢非常大,但耶喜喇嘛的神情仍然很自在,並說了一個在宗喀巴大師的時代有一座西藏寺院發生火警的故事。宗喀巴大師不需要水或一大群人來幫忙滅火。他就坐在他的位子上用他的微細身將火撲滅。我覺得耶喜喇嘛說的故事跟他自己在火警中去除危險的行動是有關聯的。

耶喜喇嘛是一位偉大的金剛乘行者。雖然他沒有住在山洞裏,但他是一位真正的苦行者,是一位隱藏的大瑜伽士。他是一位真正值得稱為瑜伽士的人,不是因為他會做一些密續的儀式,而是因為他已經實證了無誤的淨光和幻身。他已經成就了密續大手印的境界。

耶喜喇嘛即將圓寂之前,考慮是否要接受心臟手術的時候,他說:「手術有沒有成功並不重要。我已經用自己的身心服務眾生。我能做到足夠,現在我完全滿足了,一點掛念也沒有。」

對我們而言,這是一個很大的教誨。這是耶喜喇嘛和本師釋迦牟尼佛最精華的教誨。就像寂天菩薩在「入菩薩行」寫道:

我願意充當沒有保護著的依怙

行路人的嚮導

想度越江海的人的舟楫

船筏和橋樑

我願化為島嶼,讓尋覓的人棲息

我願化為明燈,照亮需要光明的人

我願變成床榻,讓需要床的人休息

我願成為僕從,

服侍所有需要僕從的人。

這是耶喜喇嘛主要的教誨,也是他不時不刻在修行的法。這是耶喜喇嘛的一生的精要。

(黃保齡翻譯2000年8月11日)

2. 奇遇耶喜喇嘛-西藏瑜伽士紀事

佛教以藍色蓮花比喻具足超然的美,和奇異而不可思議的事跡。她非常的罕見,而且一向都是大覺事業瑞兆的象徵,人類文明的轉捩點;她引領我們從一個故舊的循環習性中解脫出來,而迎向一個展新的經驗領域。耶喜喇嘛,就是那位引領我們走出故有傳統,開創新機的不可思議之藍色蓮花的示現。

1972年,在達蘭沙拉一個溫和的早晨,我初次見到這位神奇的人物-耶喜喇嘛。那時我已在西藏圖書館修學佛法幾個月了。我們聽說有一位來自尼泊爾的西藏高僧要到達蘭沙拉,而且達喇嘛尊者後期的導師-赤降仁波切也將邀請他,為我們這群當時在達蘭沙拉所有約五十多位的西方弟子說法。

坐在弘法的道場裏面,我們期待著耶喜喇嘛的蒞臨。當門緩緩的被打開時,我所看見的是一位臉上帶著燦爛而又有點頑皮笑容的小精靈矮人站在那兒,他的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星般閃爍著光茫。

我形容他體格矮小,是經過幾年的與他相處後才能肯定的。因為在初次見到他時,他看起來的確是不可思議的矮小,但一瞬間,他又像巨人般的佔據了整個的門口,令我眩目而無法辨別。在我的印象中可以感覺到他似乎是全神的在注視著我,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在場的每個人都有這種覺受。

當他開始走動,其實不像在走路,因為他的雙腳幾乎沒有在移動,而是在曳步和滑行之間游走。穿越了長廊到了法座坐下後,他再一次的看看我們,然後開始誦釋迦牟尼佛真言。他所發出的音聲,實在很難用語言文字來形容;似乎每一個音波都是一陣海嘯,如海上的巨浪奔騰,又如在我耳邊一吋之處所放鞭炮的巨響。我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著,抖到足以讓我以為是地震,我並不是說達蘭沙拉是一個地震區,雖然之前我所居住的山上也曾發生過幾次的地震。由於實在抖的大厲害了,我只好將雙手按在地板上來穩住我的身體。地震可真是嚇人呢﹗我告訴自己:「冷靜點﹗格蘭,達蘭沙拉的地震通常只持續一、兩秒鐘而已。」但是身體仍然持續地顫抖著。

喇嘛仍專注的在那兒唱誦,似乎沒有察覺到我們所面臨的危機,我很想跳起來大喊一聲,以警告大家在這棟房子還未倒塌下來時,趕快逃離現場。我試著轉眼去看供桌上的水杯,以確認地震的強度,令我訝異的是杯中的水竟是完全的靜止著。我再轉眼去看看耶喜喇嘛,發現他的雙眼像橫掃大千世界燃燒的太陽般,注視著我。

唷﹗我想著:或許這就像宗喀巴大師所說-有些人在初遇上師的時候會畏懼地抓緊自己的胸膛。
過了兩個半月後,我離開達蘭沙拉到佛教聖地巡禮。我的第一站旅程是佛陀成道地-菩提迦耶,在我離開之前,我曾向教我義理的那旺塔傑格西請教,在菩提迦耶的時候,是否有什麼特別的事應該做?格西回答說;「達賴喇嘛尊者將會在那兒傳一些特殊的法,你去拜訪他,並請他給你一些指導。」所以到了菩提迦耶以後,我就直入大殿裏求見仁波切,並約定隔天要拜訪他。我走進房間,依照禮儀先三頂禮,然後就提出我的問題請示仁波切。仁波切拿起他占卜的骰子盒,卜了幾次之後告訴我:「過幾天我要傳大威德金剛的密續灌頂,如果你認為自己可以每天唸幾遍真言,你就來參加吧﹗」

當時我對密續的了解並不多,但是一想到達賴喇嘛尊者的資深導師,在學問、智慧、成就各方面都具足的一位傳奇喇嘛要傳灌頂,於是我決定要接受誓言參加灌頂。在這一場兩天儀式的法會中並沒有提供現場翻譯,所以我們這五位被允許參加灌頂的西方人,並不像積極的參與者,倒像是昏睡的狗,不過我們也並不因此而退縮。第一大法會結束之後,仁波切請一位年輕的比丘來轉告我們,要留意我們晚上的夢境,因為這些夢會有特殊的意義。在那天晚上之前,我對大威德金剛壇城是一無所知,而且連相片也沒見過,但是從那天晚上入睡到隔天醒來,我卻上了一堂極密集、極特殊的先修課,而這個課程跟耶喜喇嘛有著密切的關係。

夢的一開始,我是坐在一間房間裡看書,我記得當時自己是處在一種相當世俗的心境中,但是當我讀完書本的第一章節後,我當下的心已經很明顯地轉化了。一時整個宇宙突然融化成光,而我就坐在那充滿光的房間內,雙眼盯在書中的文字上,書中的每一段文字都令我充滿了一波波的喜悅,猶如一支以光製成的羽毛在逗撫我體內的每一個細胞。每當我讀完一段,就被那種深奧、驚喜和敬畏的感受所震攝。喜悅猶如巨浪般衝擊著我的心,完全的融入我生命的每個細胞。由於喜悅是如此的強烈,夢中的我像瘋人似的狂笑且在地板上翻滾著,並將那本書視如生命的依靠般緊抱在我的胸口。那一晚猶如百萬大劫,我深深浸淫在閱讀與狂喜交錯的覺受中,而這種喜悅把我投入到一個無法控制的法喜與大樂中。百千萬尊的大威德金剛,像被狂風吹起的雪花般,紛紛飛向於我並融入我的體內令我充滿著喜悅之情。

黎明的時候,我幾乎已經讀完那本書,在整個過程中有一段時間,由於喜悅和敬畏的強烈覺受使得時間似乎長達無量劫,而我的生命似乎要化成一道光、一粒微塵子般。接著又有百干萬座的壇城融入於我的身體中,然後以強大的威力爆炸。只有一個意像能夠表達這種感受:喜悅像一顆核子彈,在身體的中央爆炸,但卻不曾因此而喪失意識。我的身體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在往外擴張,一直擴張到充滿了無邊的虛空,在夢中我能深刻地感受到空性的大樂。突然間,我想起自己尚不知道這本驚人的巨著是誰寫的?雖然僅剩幾頁就看完,但忍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我迫不及待的把書翻到後面的跋文,上面寫著:「喇嘛  圖敦˙耶喜著」。

清晨醒來的時候,我夢中空樂的覺受雖逐漸的降低了,但仍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心所產生的微妙轉換,這是我和耶喜喇嘛的第二次相見。在我居住達蘭沙拉長達十二年的期間,曾多次的遇見耶喜喇嘛,因為他通常每年都會到達蘭沙拉兩次:春天的時候,來接受達賴喇嘛尊者一年一度的新年開示及灌頂;秋季的時候來此閉關修行。耶喜喇嘛每年都會去拜見達賴喇嘛尊者及其兩位上師,請他們指導他在世界各地弘揚佛法的活動。

在1970年代,達賴喇嘛尊者通常會在達蘭沙拉大昭寺的大殿裡公開說法,之後也會在他個人的佛堂中為特定的對象開示密續法門。在他私下的開示中,每當讀到一些深奧的段落時,他會停下來並邀請在座的資深住持、祖古(藏語,意為轉世的再來人)和格西們提出詮釋。有一年,達賴喇嘛尊者在開示宗喀巴大師所解說有關勝樂金剛密續的一本論述,書名是”Throwing Light Upon Hidden Meaning” (密意啟發)到了某一個段落的時候,他停下來徵求大家提出詮釋,所提出的詮釋多達十二種,但他都認為不恰當,因為經過幾次的辯論後,就可以輕易的將那些詮釋推翻。大約過了半小時之後,達賴喇嘛尊者笑著對大家說:「我們這裏上、下密院的住持都在場,看來好像沒有人能夠詮釋這一段話。」隨後他提議先暫時接受巴沽拉仁波切的解釋,但大家必須知道這個難題尚未獲得解答,接著就繼續的開示。

耶喜喇嘛並不是一位住持、祖古或格西,所以他沒有坐在前席,但是他向達賴喇嘛尊者舉手,示意要提出他的詮釋。耶喜喇嘛說:「我認為這只是一個拼字的錯誤而已。」達賴喇嘛尊者就問:「好,那麼錯在那裏呢?」靜默片刻後,達賴喇嘛就接著說:「如果我們說不出錯誤在哪,就不能說有錯誤,我們暫時還是以巴沽拉仁波切的詮釋為主。」然後就再繼續他的開示。過了一會兒,達拉祖古向達賴喇嘛尊者舉手示意。他說:「我同意耶喜喇嘛的看法,這僅是一個拼字的錯誤。」接著達拉祖古就提出理由說明;是置於助動詞和動詞之間的ni字應該是mi字,mi是一個否定詞,只要把整個句子的意思從肯定句變為否定句就對了。達賴喇嘛尊者聽了便哈哈大笑,然後看看耶喜喇嘛,並對大家說:「今天這位來自尼泊爾的瑜伽士,使我們所有的大學者們自覺慚愧啊﹗」我之所以敘述這個典故,是因為耶喜喇嘛在他的一生中乃是以大行者以及瑜伽士聞名,但實際上他在經論的學養方面也是立足頂尖的。

1977年,我為了要查證著手翻譯中的經文裏一些難懂的要義,前去請示Kyabje Ling仁波切。當我到達他的住所時,他的侍者告訴我:「你可以進去,但是要當三十分鐘左右的聽眾,因為仁波切現在正和一位出家師父在一起。」我走進仁波切的房間,喜出望外的看到那位訪客不是別人,正是耶喜喇嘛。我向林仁波切提出許多的疑問向他請示,仁波切也毫無困難地一一為我做解答。其中有一段句子他覺得有些疑問,便詢問耶喜喇嘛的意見。耶喜喇嘛起先並不太敢表達他的看法,因為仁波切是當時的甘單˙卻巴,即格魯派的宗座,也就是經典釋疑的最後仲裁者,但仁波切並沒有在意這些頭銜,他要耶喜喇嘛就這段句子與他辯論,接著他們就進行了一場持續約十五分鐘的傳統辯經。之後他們突然大笑,「這一段句子可能是表示…」耶喜喇嘛對我說出他們的結論。

這件事情過後,我到仁波切住所上面的一塊空地上靜坐。過了幾個小時,耶喜喇嘛沿著路走過來,他那時候的健康情形極糟,走路的時候必須完全依賴拐杖。他看到我就走過來和我坐在一起。我們都很擔心他的身體狀況,因為他有多年的心臟病;1974年時美國當地的醫生曾說過,如果他不儘快動手術的話,他會在三個月內死亡。因此他發了電報請示Kyabje Ling仁波切,仁波切認為修行對他是比較好的方式。我問耶喜喇嘛現在身體如何?他邊笑邊說:「1974年時,那些美國醫生說我會在三個月內死去。第二年我回去,他們看到我就說:『啊﹗你還活著﹗你還沒死﹗?』我76年去拜訪他們的時候,他們也說了相同的話,今年還是一樣,也許是有什麼理由支持我繼續活下去吧。」

幾個星期後,我到耶喜喇嘛在達蘭沙拉山上一個叫兜率天的閉關中心看他,那時他剛做完一次閉關。當我走進他的寮房時,他立刻從床上站起來,像個十二歲的大男孩似的躍過床前的桌子,跑到我的面前,用他的前額碰著我的額頭後說:「孩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越修行就越快樂。」他的手杖已不見了。他塞了些閉關期間所製作的馬頭明王藥丸在我口袋裏並且送我上路。每次當我見到耶喜喇嘛時,總是充滿驚奇、清明及具有加持力,那種感覺就像才發生在幾個鐘頭前一樣。每次的會面都對我的修行帶來助益,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在我夢裏所示現的形像。

最令我感到驚奇的夢境,是出現在我第一次做大威德金剛閉關的最後一天。夢中的我正在靜坐,忽然聽到離房間較遠的一個角落裏傳來聲音,我回頭一看-耶喜喇嘛在看著我,他臉上的表情逐漸開始起變化,變得非常劇烈且忿怒,直到成為大威德金剛為止,接著耶喜喇嘛緩緩地伸出一隻手,用兩根手指頭把他的一顆眼珠挖出來,那顆被挖空的眼窩發著光且鮮血直流,但另一隻眼睛仍持續地盯著我。耶喜喇嘛把他那顆挖出來且混著血的眼珠放在我的右手上,由於它是如此的燙以至於融入到我的手掌心內。我滿身大汗的從夢中驚醒,檢視我的右掌心-那個在夢境中被眼珠融入的位置,有個像石頭般大小的水泡形成。

據說,這些偉大尊者的壽命是否能夠持續,端賴行者們累功積德的力量是否恆長且堅定。當這種力量減弱時,他們就以入滅的方式來示現無常,並以傳承責任交給下一代的方式來加持這個娑婆世界。耶喜喇嘛的入滅就是上述兩者的結合:當時,他在歐洲的一個佛法中心,其內部發生了侵佔常住的事件,就如經典上所說:「…像孔雀園裏的一隻兀鷹」,這是個不祥徵兆。1983年的後期我恰巧路過倫敦,正是這個厄兆最明朗的時刻,當時所有親近耶喜喇嘛的弟子都十分憂慮,然而卻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這件事的發生。當時有一位跟隨耶喜喇嘛出家的澳洲籍比丘,就以這事件請Rabten格西-耶喜喇嘛幼年的上師,做觀察,格西回覆說:「如果他能活過這一年,他就可以再活十二年。」格西並建議修各種法來累功積德及祛除障礙。但不幸的是,那位比丘向耶喜喇嘛報告這件事後,喇嘛卻跟他說不必修那些法,因此在新的一年將近時,耶喜喇嘛就示寂了。

事後,那位澳洲籍比丘告訴梭巴仁波切這件修法的事,仁波切聽完後,非常悲慟的表示:「我多希望你當時能把拉巔格西的建議告訴我,而不是喇嘛﹗」。再黑的烏雲也有它們的祝福,它們能遮蔽酷熱的陽光,降下清涼的雨水,為大地帶來燦爛的新機。在耶喜喇嘛入滅的兩年半後,有位西班牙的小男孩被帶到達蘭沙拉做耶喜喇嘛轉世的測試和確認,碰巧我也在那裏。那時他只有十四個月大,才剛學會走路,當他被帶到林仁波切的故居時,他自動地對仁波切的法座行大禮拜;那裏就是十年前我親眼看見林仁波切和耶喜喇嘛為一段經文辯論的地方。後來小男孩被帶到耶喜喇嘛生前經常與弟子會面的兜率天閉關中心,當他一入門內立刻踉蹌的跑到佛龕前面,在眾多的佛像之中挑出耶喜喇嘛生前最喜歡的那尊。接著他在房間四處走來走去並以那尊佛像加持在場每一個人的頭,那動作就像喇嘛生前為那些來拜訪他的人所做的加持一樣。

在傳統上,西藏人認為一位大成就者,他們的菩薩行徑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如果我們硬要用語言文字來形容的話,就像拿葉子上的水滴去形容大海一樣的難比擬。耶喜喇嘛的一生就是如此;或許你可以在與他見過一次面後就能很輕易的寫出一本一千頁的書,然而你很難描述他行菩薩道時所示現種種行儀的內涵與德行。他出身微寒,從沒被人認證為”祖古”,但是他卻是”祖古”的老師;他完成了格西學業的研修,卻放棄參加格西考試所帶來的聲譽而選擇在深山裏苦修。他在西藏的宗教制度中沒有崇高的地位,卻是眾多成就者中的大成就者。他的生命乃為遵循佛陀的教法而清淨、自在、有能力及尊嚴的最佳例證,並且將他的一生致力於啟發人類善德而犧牲奉獻。

格蘭馬林著 黃保齡、萬客萍譯

三、宇色仁波切簡介(耶喜喇嘛的今生)

1. 宇色仁波切簡介(Lama Osel Rinpoche)

耶喜喇嘛在西方國家弘法多年,由於他的悲心與睿智,度化了很多西方的弟子,並創辦護持大乘法脈聯合會〈FPMT〉,在很多國家都設有分會。1984年三月三日耶喜喇嘛圓寂之後,受其教化的西方弟子,無不感念其恩澤,至誠懇切的祈請,希望耶喜喇嘛能夠再來。梭巴仁波切更是義無反顧的接續耶喜喇嘛的志業,職掌FPMT;一方面弘法,一方面努力的找尋耶喜喇嘛的轉世。

2. 宇色仁波切的誕生

對單純的西藏人來說,他們的目標是帶著安祥的習性死去,他們認為這樣的心境足以帶領心識通過死亡的激流。但對於大乘修行人而言,他們懷抱著利他的思想,看見眾生的苦難而產生無量的悲心,他們捨棄可以到達的佛國淨土,而實現承諾地回到這個生死輪迴裡。當一個人能夠到達這種階段,就可以控制下一世的情況:決定讓自己投生到怎樣的家庭,怎樣的父母,選擇一個適合他神聖目的下一生。

1985年二月十二日,耶喜喇嘛圓寂後十一個月,在西班牙格拉那達的州立醫院裡,宇色.利他.托里斯誕生了。他的到來,沒有給母親帶來任何痛苦。初生的小嬰兒沒有哇哇啼哭,只是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新世界,醫院的醫生、護士們都覺得這是一個特別的孩子,這孩子令他們有一種不尋常的感動。

「他看起來真是安詳,臉孔充滿了光芒。」嬰兒的父親帕可,第一眼見到兒子時,有這樣深深的感動。他們為嬰兒取名為宇色,在藏語中,這名字代表清亮的光芒。

事實上,宇色的到來對母親瑪利亞來說並不是一件喜悅的事,因為宇色的上面已經有四個兄姐。瑪利亞對於孩子接連的出生,幾乎是憂鬱、失望,甚至是憤怒。她因為要照顧孩子,不能參加長時間的閉關修行,而大發牢騷。當時,她的上師耶喜喇嘛對她說:「妳的孩子就是妳的閉關,妳應該對待每一個孩子如同對待佛菩薩一樣,因為妳永遠不知道他們是誰,即使他們不是菩薩,由於每個人都有成佛的潛能,妳能夠視他們如佛菩薩,對他們對妳自己都很好。」

雖然上師生前曾經如此教導,當瑪利亞再度懷孕時,她還是十分沮喪、生氣。因為帕可忙著建造中心的事,大部分時間是她獨自一個人帶著四個孩子,擠在窄小的屋子裡,沒有人幫忙,經濟又不好,現在又多了一個孩子,令她更為苦惱。

當時,耶喜喇嘛剛圓寂,帕可為了安慰妻子,開玩笑地對她說:「也許妳懷的孩子是耶喜喇嘛呢!」瑪利亞將這個念頭隱藏在心裡:「也許這個孩子真是耶喜喇嘛的轉世。」

同一個時間,FPMT在世界各地的中心,都收到了梭巴仁波切的信函,告訴學生不必再為上師的早日到來祈禱,因為已經有一個女人懷著耶喜喇嘛了。當然,瑪利亞和帕可也獲知這個訊息,他們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想到很快能和上師再度見面,心裡很高興,一方面又對輪迴轉世之說抱著質疑的態度。

宇色出生後,瑪利亞每天忙著家務事,照顧五個孩子,完全忘記「轉世」之事。但是她發現小宇色是一個特別的孩子,他獨自一個人玩,似乎不需要和母親或兄弟姊妹在一起。有時候握著微細的東西看,譬如一根頭髮,他一看就看很久,似乎有很強的專注力。

有一天,帕可和瑪利亞在房間念誦經文時,小嬰兒宇色突然睜大眼睛聆聽,臉上還露出微微的笑容。「好特別的孩子,跟佛法有很深的因緣吧!」帕可心裡想。

當宇色五個月大的時候,帕可把他放在籃子裡,帶他到瑞士參加達賴喇嘛的時輪金剛灌頂法會。法會一開始,嬰兒籃裡的宇色立刻舉起頭來,目光注視著講經台上的達賴喇嘛,兩個多小時的灌頂法會,宇色睜大眼睛凝神專注,沒有睡著。這個舉動使帕可認定,宇色不是尋常的孩子,他一定是什麼的化身。

之後,他們又去德國參加FPMT的會議。梭巴仁波切主持FPMT會議時,他突然語帶玄機地說:「耶喜喇嘛現在和我們非常接近,他甚至可能和我們同在一個房間裡。」瑪利亞猜想梭巴仁波切說的是群眾裡一個懷孕的女人,她沒想到仁波切說的是籃子裡的這個小傢伙。

兩個月後,梭巴仁波切到西班牙的宇色林教學。茶點時間,瑪利亞離開禪堂,當她回來時,發現梭巴喇嘛把宇色一同帶到寶座上,宇色正忙著玩著金鋼杵和金鋼鈴,這些都是西藏喇嘛在儀式時使用的器物。

梭巴仁波切離開時,為宇色舉行一個長壽法會,並且告訴帕可和瑪利亞:「宇色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孩子,他這一生中,具有利益眾生的因緣,你們要好好照顧他,別把他放在污染的地方,別讓人在他的近處吸煙,你們要給他很好的照顧。」然後,梭巴仁波切把耶喜喇嘛的念珠給了瑪利亞,這是耶喜喇嘛去世時放在身邊的。

3. 認證

依照西藏的傳統,尋覓轉世的喇嘛有幾個特定的程序。梭巴仁波切諮詢了不同的神諭,有了幾個指示:一個神諭指出耶喜喇嘛將成為他的一對西方夫妻學生的小孩;另一個指示是這個孩子生在宇色林(帕可在西班牙所建的閉關中心),母親是瑪利亞;還有一個具有超能力的尼師,透過鏡子看到帕可這個名字。

梭巴仁波切紀錄這些神諭,卻不是特別在意。他注意著自己的夢,有一個夢非常生動清楚,透露著耶喜喇嘛將要轉世到另一個人的身上。另一個夢境是,看見一個眼睛很亮很銳利的小男孩,是個西方人,他一個人在禪堂爬著。

為此,梭巴仁波切到世界各地旅行,尋找上師的轉世。1985年秋天,當梭巴仁波切再度來到宇色林,看見禪堂裡在地上爬的小男孩,那一雙深邃、銳利的眼神,這個西方小男孩和他夢境中的嬰兒一模一樣,同時,這孩子特別喜歡把玩金鋼杵和金鋼鈴。

梭巴仁波切為了要認證宇色的身分,在宇色面前放置了五串念珠,其中一串是耶喜喇嘛生前最喜愛的一串木頭念珠,這串念珠看起來相當普通,和其他四串念珠放在一起,一點都不起眼。其中一串水晶念珠亮晶晶的,倒是比較容易吸引小嬰兒的目光。梭巴仁波切對宇色說:「把你前世的念珠交給我。」

包著尿布的小宇色,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毫不猶豫地拿起耶喜喇嘛生前喜愛的那串木頭念珠,將念珠高舉過頭,隨即甩了出去。這動作正是耶喜喇嘛生前的習慣動作。

之後,宇色又跑去玩桌上的金剛鈴,把它們拿起來又放下。「宇色,把你的鈴給我。」梭巴仁波切說。這十四個月大的小嬰兒拿起梭巴仁波切的大手,放在那個正確的金剛鈴上。

通過了這些測驗,梭巴仁波切心中幾乎已經肯定宇色就是上師的轉世。他找來孩子的母親,問她懷孕宇色的時間,竟然是自己第一次夢見耶喜喇嘛並宣佈要重生的日子。

梭巴仁波切問:「懷孕那段時間,妳有什麼特殊的夢嗎?」瑪利亞回憶:「我夢見自己在一個大教堂裡,耶喜喇嘛正在傳法,教堂裡大多是基督教徒,他們都跪在地上。我隨著眾人一同上前接受喇嘛的祝福,喇嘛把我的頭浸到聖水中,我的口、鼻、耳朵都浸到水裡,卻沒有窒息的感覺,那金黃色的水像是至高的祝福,把我身心都淨化了。」梭巴仁波切又問:「妳最後一次見到耶喜喇嘛是什麼時候?」「1983年三月,喇嘛來到西班牙,我和帕可一起去見他,詢問閉關中心的事。喇嘛除了對宇色林提出一些建議之外,沒有談到其他。」瑪利亞提到這個會議有錄影。

錄影帶中,耶喜喇嘛說:「宇色林是如此美麗的地方,它使我想起喜瑪拉亞山。將來有一天,我願常常在這兒。」更重要的是,喇嘛對帕可和瑪利亞說:「我知道你們為閉關中心做了許多貢獻,也知道你們是多麼盡心,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即使死了,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你們,我們之間存在著許多事情和因緣。」

上師耶喜喇嘛的轉世,已經在梭巴仁波切內心隱隱浮現。於是,梭巴仁波切寫信給達賴喇嘛尊者,達賴喇嘛一直在為耶喜喇嘛的轉世祈禱並觀察。不久,尊者回信說,對著名單禪修時,宇色這個名字浮現出來。得到了達賴喇嘛尊者的認定,更增強了梭巴仁波切的信念。

1986年四月十八日早晨,瑪利亞接到梭巴仁波切的電話,希望他們帶著宇色到印度接受認證。於是,瑪利亞帶著一歲多的宇色匆匆上路。

印度的熱浪使人窒息,已經習慣西班牙高山新鮮空氣的宇色很不適應印度的炎熱,他身體開始虛弱,並且被蚊子盯得很慘。他們約好去見達賴喇嘛,一群人包括梭巴仁波切、他的秘書傑西.凱利,澳洲的尼師耶喜.卡卓,瑪利亞和宇色。他們準備了白色的哈達要獻給達賴喇嘛,還帶著花束,其中一朵白色玫瑰是卡卓為宇色買的,要讓他獻給達賴喇嘛。

約定的時間到了,他們被帶進達賴喇嘛居住的房間。達賴喇嘛看了宇色很久,和藹地把他抱在手臂裡,宇色的臉變得凝神專注,他蠕動著身體爬下來,跑到桌邊,在成堆的花朵中拿起那朵白玫瑰,跑回達賴喇嘛身邊,用這朵花在達賴喇嘛面頰上輕輕拍著。達賴喇嘛高興地大笑。沒有人告訴宇色這朵白玫瑰是他的獻禮,也沒有人教他這麼做。

「等宇色長大後,他會更清楚地讓大家知道他是什麼人。」達賴喇嘛對瑪利亞說。隨後,梭巴仁波切一行人開了十五個小時的車程回達蘭沙拉。梭巴仁波切找來幾位耶喜喇嘛的學生,然後為宇色穿上一件黃襯衫,把宇色放在耶喜喇嘛房間裡的寶座上。他對宇色做了三次大禮拜,又做了一個曼達拉的供養,然後,他說:「你們的上師就在這裡了。」

梭巴仁波切說完,原本疲憊不堪的宇色,突然坐直身子靠在椅背上,把手中的奶瓶丟在一邊,整個人充滿活力,眼睛閃著清澈的亮光,他的小手拿起金剛杵和金剛鈴搖著,拿法器的手勢像是一位西藏喇嘛,然後放下。他重複地做這個動作,開心地笑著。這些西方弟子們看到這動作多麼像他們的上師啊!耶喜喇嘛真的又回到他們身邊了。瑪利亞呆住了,她終於明白,自己懷孕生育的孩子,已經被認證為偉大的耶喜喇嘛轉世。

4. 坐床登基典禮

1987年,達賴喇嘛正式宣佈宇色仁波切為耶喜喇嘛轉世。同年三月,宇色在印度達蘭沙拉舉行坐床典禮,登基為宇色仁波切。

登基典禮是在兜率天閉關中心舉行。在莊嚴的氣氛中,帕可抱著宇色出現了。宇色身上穿著全套的加冕禮服,頭戴著黃色的班智達帽。帕可將宇色安放寶座上,坐在宇色身邊的帕可和瑪利亞,心中感到驕傲又不安,讓一個兩歲的小孩主持一項公開典禮,似乎令人擔心。

典禮進行三個多小時,宇色坐在寶座上,以一種遠超過同年齡孩子的安穩、鎮定、威嚴地端坐,觀看著一室的進行。雖然他曾經爬下寶座兩三次,但是當帕可或在旁照顧他的僧人把他放回寶座時,他並沒有反對。更令人驚訝的是,他以一種極為安然的態度面對著攝影記者們閃爍不停的鎂光燈,擺出各種姿勢滿足他們的需求。

現場許多對佛法有所認識與體悟的人們,心中非常欣喜、激動,眼前這位西班牙小男孩,代表著人類心識不滅的活例,在大家眼前,耶喜喇嘛的心靈又重現了,只是以另一種形象出現,但他仍然依循著他偉大的慈悲心,回到這個世界來幫助所有希望走向真理之路的人。

5. 進入柯槃寺

登基典禮之後,宇色喇嘛回到柯槃寺。他的父母和四個兄姐也一起來到柯槃。在此期間,宇色的母親瑪利亞又懷孕了,而且在不痛苦的情況下產下一個男嬰。梭巴仁波切告訴她,這孩子也可能是個轉世。這個孩子取名坤洋,意思是:無所不知。

宇色和坤洋在柯槃寺的生活十分安適自在,但是他們的兄姐就無法適應。帕可和瑪利亞幾番考量,決定留下帕可照顧宇色和坤洋,瑪利亞則帶著四個孩子回西班牙。

在柯槃寺,宇色仁波切和所有的轉世喇嘛一樣,不睡兒童床,而是睡在耶喜喇嘛昔日的雕刻木床上,他的侍者則睡在他身旁地面的床墊上。一些規定是所有人都必須遵守的,沒有人能靠近他或不必要的觸摸他,尤其他的頭更是不能碰。每一個人都不能忘記,雖然宇色仁波切只是一個學步的孩子,他卻是一個完全成熟的精神導師,所以大家必須對他非常尊敬。

宇色喇嘛剛到柯槃寺時,負責照顧他的是五十一歲的葛羅麗亞.瑪洛,她來自西班牙巴塞隆納,在宇色出生七天就認識他的。葛羅麗亞和宇色相處的那段時間裡,她覺得這是一個完整的學習經驗。葛羅麗亞發現宇色的許多細微處,是耶喜喇嘛的再生。

「他不能忍受苦難的事情。如果他看見有人病了,或聽見孩子哭泣,他要立刻去看他們,他還要進一步去幫助他們,他對那個人身體受傷的部位吹著氣,想要讓他比較不痛,這就是西藏喇嘛的做法。」

達賴喇嘛曾經說過,轉世的主要證據,永遠必須從孩子本身表現出來。宇色仁波切的集中注意的能力很高,當他對一件事產生興趣時,他會深入這項經驗,沒有任何事情能使他分心。

葛羅麗亞照顧宇色仁波切一年多以後,便交由巴塞利照顧,進入一個男性修道制度的世界。宇色仁波切對這項改變非常鎮定,他不會像一般孩子依賴於某個人。他完全是獨立的,非常適應柯槃的寺院生活,且非常關心每一個人,但是沒有依賴心。當每一次的分別來臨時,他都如此鎮定與安然。宇色仁波切並不是缺乏熱情,而是不執著於情感的牽絆,他是自由的,心中擁有真愛,自由又無條件的愛。

6. 到色拉寺學習

瑪利亞在獲知宇色為耶喜喇嘛轉世時,曾向達賴喇嘛尊者求教:該如何對待宇色?達賴喇嘛回答說:「妳要以對待一般兒童的態度來待他,但是妳心中要知道他是一位轉世的喇嘛。有時候,妳要責備他,如果情況需要,妳也要打打他,但是妳永遠不要忘記他是誰。這種小孩子小時候越頑皮,當他們長大時會越變越好。」

達賴喇嘛尊者說:「他需要教育與戒律,當他四、五歲時,要開始讀書。當他八歲時,他必須到寺廟裡比較認真的學習,我想南印度的色拉寺對他也許很好。他至少要學習十年,同時也要接受上師的私人教學。他必須閉關,發展出很強的個人修行能力。當他二十歲或二十五歲時,他將準備好去利益眾生。宇色充滿了能量與生命,他會有一個非常好的未來。」

1991年,六歲的宇色仁波切訪問台灣,人們對於六歲的宇色仁波切所展現的鎮定、睿智與莊嚴,留下深刻印象。

同年七月,在達賴喇嘛尊者和梭巴仁波切的規劃下,六歲的宇色仁波切前往南印度色拉寺,開始他的學僧生涯,學習佛法、閱讀經典、閉關,發展自己的靈修方式。整個課程修習完畢大約需要二十年。宇色的家人並未與他一同前往色拉寺,他們以一種平靜又歡喜的態度接受這個事實。

宇色仁波切在色拉寺的生活單純而規律,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開始背誦經文到六點半。六點半到七點之間,他會做一些個人的功課。七點早餐,七點半到八點再背一些經,八點就去上課,九點開始辯經辯到十點多,十點半會有老師來為他上課,上到十二點才吃午餐。中午休息一下,兩點到四點學英文或西班牙文,四點到四點半他會喝一點茶。四點半到五點他會寫字,寫藏文字。五點多吃晚飯,晚飯過後他會預習當天晚上要辯經的經文,六點就去辯經,辯到大約十點鐘回來,十點多到十一點,他會複習當天背誦的所有經文。十一點鐘就寢。這就是宇色仁波切在色拉寺的學習生活,除了星期二放假之外,日復一日。

出生於西方,卻在東方環境中成長,宇色仁波切並沒有太多的不習慣,因為他很小就來到東方,他很喜歡、也很適應東方環境。宇色仁波切一方面接受西藏的精神修持,同時繼續保持和西方的聯絡,並接受西方教育,尤其是學習科學和數學,將深奧的心靈智慧灌注到西方科學,把東西方的隔閡聯結起來,使佛法教育更為完美。
如今,宇色仁波切已經二十幾歲,更展現出沉靜、謙遜與智慧的氣度。身為耶喜喇嘛轉世,宇色仁波切對於耶喜喇嘛生前的遺願──在印度建造彌勒大佛的計劃,有他的責任與看法。他認為「彌勒計劃」的主要目的是要利益眾生,希望大家共同成就這項偉大的工程。對於他自己未來的規劃,宇色仁波切的心願是利益眾生。他希望自己努力學習,將來可以幫助更多的眾生。

四、宇色仁波切的故事

創造一位宇宙導師

今年十一歲的天津宇色仁波切,是圖敦耶喜喇嘛轉世的西班牙人。他目前在印度南部色拉寺的色拉伽學院進修,已經邁入第四年。他的西洋教育課程指導人彼得.凱契表示,宇色仁波切是在參與一個「有史以來最令人振奮的教育實驗。」

從邦嘉羅(Bangalore)開車到色拉寺的路程很漫長,使人筋疲力竭。在車上我一直在熟慮,拜訪宇色.希塔.托瑞雷斯的時候應該用什麼樣的禮節。

面對一位被稱為西藏喇嘛轉世的十一歲西班牙男孩,應該用什麼態度?頂禮?握手?帶玩具給他?宇色喇嘛從兩歲的時候開始,就常有訪客向他頂禮、獻哈達(儀式用的絲布條),他會把哈達圍在訪客的頸上。但我沒有哈達,而且也不確定我能向一個十一歲的孩童頂禮。

結果我的憂慮都是無稽之想。宇色喇嘛在他的住所門口迎接我。在他的年齡而言,他是一個格外高壯的男孩。他穿著褐紅色袈裟和拖鞋,嚴肅的表情一時被害羞的微笑照耀著。他察覺到我在猶豫,就伸出他的手,穩穩地跟我握手。有一位西藏侍者端茶來,他就在陽台上請我們喝茶。

身為一位轉世喇嘛,他在寺院裏擁有特別的地位。他住於一間看起來大而悠閒的平房裡,有一位管家在整理花圃,還有一隻瞎眼的鹿寶寶在草皮上滿足安分地吃草。

年輕的小喇嘛帶我們參觀他的住所。他的臥房用許多西藏宗教掛氈裝飾,裏面還有一座很大的佛龕。佛龕上有聖者的肖像、有一尊玻璃裝箱的金色佛像。在他的遊戲室裏又有一座佛龕和更多的掛氈。還有跟這個場合極不搭調,以至驚人的,是一套我所見過最大的樂高積木組。

在喇嘛的教室裏有一張學校用的老式書桌,以及一個桌上型科學實驗室,有小天秤、顯微鏡和一排試管。書架上塞滿教課書及Watership Down、Kidnapped、The   Hobbit等優良小說。在旁邊的一張書桌上有他的筆記型電腦(他有上網路)和一疊磁碟片。

「你會玩『模擬城市』嗎?」他很熱中地問我。「『模擬城堡』、『模擬農莊』,或是我還有『毀滅戰士第二集』,…」
宇色喇嘛的課程在每天早上六點開始。一開始是祈願文、背誦佛教法典。課程在晚上九點結束,那時候他的藏文老師會用金色的布條,細心地把活頁經典包起來。他一整天的課程包括英文、西班牙文、歷史、科學、地理、數學、佛學義理和攝類學。

但現在晚餐時間已到。年輕的小喇嘛把他的電腦關閉,來到餐桌前。我們一共有七位:宇色喇嘛、他的父親巴可和弟弟昆協坎,他弟弟今年八歲,跟他一樣穿著褐紅色袈裟。另外還有喇嘛的藏人侍者奔巴、他的美國教師喬治.車瑞雷諾夫、以及護聯會的彼得.凱契。彼得是一位從商的英國佛教徒,他負責監督宇色喇嘛的(西式)教育,現在是從他的香港辦公處前來探訪,以了解喇嘛的學習狀況。

用餐前小喇嘛用藏文持誦願文,接著大家安靜地等他開動。用餐時話題轉到哲學,麻州科技學院畢業的美國出家人喬治.車瑞雷諾夫(今年五十歲)就開始解說實相的本質。當我們在講一棵樹、一張桌子、或一個物體的時候,我們講的是什麼意思?這些東西有絕對的實質嗎?沒有。這些只是名稱,所稱呼的只是各種不同成份的組合,而其中每一個成份,又是由更小的成份組合形成的,這樣一直分析下去,到了無法測量這些成份的時候,它們就是能量。十一歲的小喇嘛,一邊玩弄他的飯菜,一邊專注地聆聽,然後接著剛剛的論點說:「所以杯子是無常的,身體是無常的,只有空性常住。」他停了一下,然後轉過來跟我說:「你跟我一樣吃得很慢。」說著他就笑起來。

關於轉世,佛教有一個說法:「欲知前世者,觀今世之緣;欲知來生者,觀今世之業。」

宇色.希塔.托瑞雷斯今世的緣,在他出生前十四個月的時候就成形,也就是有一位四十九歲,法號圖敦耶喜的西藏喇嘛,因心臟病在美國加州一所醫院的病房裏圓寂的時候。

他的未來大略可以這樣描述:他到十九歲的時候,將已受教於流傳許多世紀的西藏佛教教義,以及西方的科技化現代教育。他會攻讀核子物理學或心理學的學位,同時也到世界各地演講,又領導一個包含許多寺院、閉關道場、病喪協助中心和流浪者收容所的大團體。

彼得.凱契說:「我覺得我們是在做一個有史以來最令人振奮的教育實驗。」我對凱契說:「這樣的前途,對一個十一歲的小男孩而言是很可怕的。」他點頭說 :「對,他也知道他有重擔要背負。」他會樂意這樣做嗎?「老實說,我從來沒聽過他一句猶豫的話。這曾經是耶喜喇嘛的事業,宇色喇嘛也向來都很清楚,他要繼續承辦這個事業…」

當宇色.希塔.托瑞雷斯被宣告為耶喜喇嘛「絕對的、無可反駁的」轉世時,他才一歲多(十九個月)。巴可說當時他反應不過來。「那時候我需要一段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我必須在內心深處感受到。」

那麼現在呢?

「現在我有感受到了。」

我問巴可,你覺得為什麼你的家庭被選上?「不是因為我很善良,不是。我覺得是因為我們有個大家庭,有許多孩子,對他們也比較不執著。這樣宇色就會比較容易入佛門、利益成千上萬的有情。」

「耶喜喇嘛發的心願很不可思議。我在1977年初次遇到他的時候,我並不了解佛法。但我被他的悲心、他的睿智感化了。現在我們又有宇色喇嘛,他會講英文、西班牙文、藏文,又懂電腦,彷彿是他製造了這個不可思議的身體,來利益世間的眾生。」…

宇色喇嘛提議說,他、攝影師和我一起在他的電腦上玩「模擬城市」,這是一個從水電供應開始逐步建設城市的遊戲,除了娛樂以外,也是一個即興的財務、社會管理課程。

喇嘛說:「好,我們還沒有開始建設之前,要先有共識。如果有兩個人說好,另外一個說不好,那麼我們就做。如果有兩個人說不好,那麼我們就不做。」這樣的外交手腕,在一個十一歲的男孩而言,是不尋常的。喇嘛劃分了一塊森林地區 「給動物住,你們同意嗎?」他有條有理地建立醫院、學校、還有一個警察局。我建議說:「或許我們應該提高稅率。」他說:「人民不喜歡提高稅率。我們要讓人民快樂。」

彼得.凱契承認說,撫養、教育宇色喇嘛的過程,到目前為止大多用「先嘗試、錯了再改」的方式進行。若是在西藏,年青的轉世喇嘛很早就會被捨交給寺院,他的父母也會引以為榮。但適合西藏轉世活佛的作法,不見得適合西方小孩。要在傳統的要求和正常家庭生活的種種期望之間達成平衡,是一個很辛苦的過程…

巴可和瑪莉亞身為佛教徒,又是耶喜喇嘛的弟子,他們一向承許,到時候他們的兒子必須入寺院繼續接受教育。1991年,在他七歲的時候,小喇嘛離開他的雙親、離開西班牙,遷居(印度)距離麥索五十多英里的色拉寺。

色拉寺是在1959年遷移到印度的西藏佛教格魯派三大寺院之一,常住出家眾有3,500多位,而且人數還在增加。色拉寺其實是一個小鎮。一座座的寺院外面圍繞著一連串零亂的房子、招待所和沒有鋪柏油的窄路、巷子。

這裏的日子,是由不間斷的誦經聲、穿褐紅色袈裟的出家眾談話的聲音、和悲切的西藏長號聲在鐵皮屋頂上發出的回音來計量的。有許多出家眾是孩童,在灰塵滾滾的路上匆匆地趕去上課。我們無法想像離西班牙更遙遠的地方了。

有一位西方的出家人擔任宇色喇嘛的侍者,另外也聘請了耶魯大學的一位古典學者和她的丈夫擔任家教老師。但是時間不到一年,事情就開始出軌。小男孩開始抱怨說很想家,開始反抗寺院生活的嚴規。他的母親來到印度把兒子帶回西班牙。

回到家鄉之後,喇嘛的面貌就漸漸被小男孩的面貌覆蓋去了。巴可說:「那時候情況很不好。喇嘛在村子裏變成一個平庸的男孩。他不念書,又說惡語、打架,整晚跟其他的小孩玩彈子機。」而且巴可和瑪莉亞的婚姻破裂,事情又變得更複雜,使得小喇嘛被困在其中。

當時巴可在倫敦肯幸頓大樓(作家J.M.Berrie曾經寫「彼得.潘」的地方)做維修工作。「喇嘛來看我三個禮拜,他已經完全變了,變得毫無紀律,真是不敢相信。」

於是巴可、瑪莉亞和護聯會主管們召開了一場會議。小男孩在會議中宣告,如果巴可和昆協坎(他的弟弟)跟他一起去的話,他願意回色拉寺。但家庭的難題並沒有完全了結。去年他的母親瑪莉亞對一位報社記者說寺院的教育會把她的兒子「變成藏人」,要他多花點時間陪他西班牙的家人。於是小喇嘛在去年年底回西班牙探親三週。如今已經有預定時間表,讓他定時回家探親。

巴可是很確定色拉寺才是最適合他兒子。「他在這裏過得快樂,這是最重要的。因為當他快樂的時候,他的心就會開朗,他就會想學習。當他不快樂的時候,要學習實在是很難。他身體健康,有好的老師,有好的環境。這些都是能讓他成為善人的最佳條件。」

不管用任何標準來衡量,這一戶人的組合都是不尋常的。管教小喇嘛的任務由他父親和一位藏人侍者奔巴.天津.雪巴兩個人分擔。另外還有一位廚師和一位管家,兩位都是男性。

傳統上祖古(Tulku-轉世活佛)會跟寺院的其他出家眾隔離,直到他十三歲或十四歲。對宇色喇嘛而言,除了偶而去附近的一個自然保護區、麥索省 ,或有時候去海邊,有時候會有朋友來跟他一起玩耍以外,他的生活大多是在庭院的圍牆內度過。在他教室的門上有貼一張時間表,制定每周六天、每天十五個小時的課程,他的英文、科學、歷史、數學和地理課程,是採自一個英國社團提供的全套教材。這套教材是根據英國國家教育課程編成的。他父親巴可教他西班牙文,奔巴教他藏語,色拉寺一位資深的甘頓.卻貝格西(Geshe Gendun Chopel)教他藏文書寫、背誦及義理。

這樣的教導方式,是很嚴格的。但如果有人問說小孩子看起來是否過得愉快,我就得說「是」。在六天內我並沒有看到他分心、發脾氣或煩悶的徵兆。

我每天早上進來吃早餐時會聽到小喇嘛在他房間持誦願文。我在晚餐後離開時也會聽到同樣的聲音。這個聲音似乎像一條線,穿過每一天,把歲月連串起來。「在這個充滿苦的世間,請加持我渡一切有情。在這個充滿苦的世間,請加持我渡一切有情。在這個充滿苦的世間…」

有另外一位轉世喇嘛來找宇色喇嘛一起玩耍。他是一位十三歲的西藏男孩,身體很強壯。彼得.凱契說:「他們是老朋友。」他所謂的老朋友,是指這位西藏男孩前世是耶喜喇嘛的上師。他們在外面的走廊上玩起一場喧天活躍的足球賽。宇色喇嘛的西藏侍者奔巴,不以為然地在旁觀看,但他並沒有說什麼,或許喇嘛不宜踢足球。

那天晚上用餐的時候,我們談到飲食。宇色喇嘛說:「我在西班牙的時候去過麥當勞,我實在不能了解人們怎麼會在吃這些食物。」他很誇張地皺起他的鼻子,表示噁心。「這些食物很假、很難吃。」很奇怪,這是我所聽到宇色喇嘛講的話中最特別的一句。世界上還有十一歲的小孩不喜歡吃麥當勞嗎?

跟宇色喇嘛在一起的日子裏,我漸漸發覺,他知道我在觀察他,而且他也在觀察我。我想到,他是在永不間斷的注視下長大的人。他不斷地意識到別人在他身上尋找轉世的證跡或進步的徵兆。

根據佛教的說法,死後意識仍然存在,而且會帶著前世的心念和行為所形成的習氣,前往下一生。彼得.凱契相信,這或許可以說明天才兒童為什麼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展現非凡的才能,例如數學、鋼琴演奏等。我們的文化不能接納前世「習氣」的觀念。但一般認為,轉世喇嘛已經能「選擇」他的下一生,因此他前世的習氣必定已經發展到非凡的程度。所以就要仔細地去尋找…

據說宇色喇嘛從早年就開始展現不尋常的行為,他會自然地結手印、也會表露出「認得」前世弟子的樣子,甚至有一次認出一位老朋友的轉世。

耶喜喇嘛喜歡做園藝。據說宇色喇嘛也很早就展現對園藝的熱忱。耶喜喇嘛常常會在廚房裏到處打開鍋子嚐菜,以確保大家身心的健康。宇色喇嘛也有同樣的習慣。

我有讀過,耶喜喇嘛常習慣用手撫摸他的頭。有一天在吃晚餐的時候,我發現宇色喇嘛也在做同樣的動作,使我覺得很驚訝。我們在談喇嘛的學業。他最近在讀有關阿芝特族 (Aztec,墨西哥原住民)的書。他說:「很有趣,我一讀就馬上入神。」我問他為什麼這麼喜歡他們。他想了一下才說:「因為讓我想起西藏。」宇色喇嘛從來沒有去過西藏。當然耶喜喇嘛是在西藏出生的。

巴可說:「宇色喇嘛不是耶喜喇嘛,他就是他自己。在某方面來說,是互不相似的。但我確實有感覺到不可思議的慈悲,還有非常清澈明朗的心智。有時候我覺得很驚訝。他會問我一個問題,然後對我的答案挑戰。他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能力,他能讓我看到自己的種種面貌。他跟其他人的關係也是很有意思的。我有注意到,當他周圍的人有傲慢心時,他對這些人的態度就會很嚴苛。他就是不屑一顧。但是當他們謙虛的時候,他就以強烈的同情心應答。」

我有注意到這一點。宇色喇嘛擁有一種領悟力,他覺知別人的情緒和安樂。有時候他會突然問我:「你還好嗎?」這在一般成人都不常見到,何況是一個十一歲的孩童。我看著他讀書、用餐時談話、玩他的樂高積木,有時候我覺得是孩童在假裝大人,有時候又覺得是大人在假裝孩童,使我無法斷定。

這到底是自然的呢?還是培養出來的?轉世之謎,使這個永恆的老問題變得更不可思議。宇色喇嘛有顯著的睿智、穩重的儀表,能主動表達自己的意見,但這其中有多少是「業的種子」呢,又有多少是他成長的環境所帶來的呢?這對一個外人而言,是無法辨別的。他所成長的環境,不論用什麼標準衡量,也是非常認真、充滿學術氣氛的環境,沒有電視、沒有錄影機、沒有流行音樂。對他所講的每一句話,讓他接觸的每一件事物,都有經過謹慎的考量。

當我向宇色喇嘛的藏文教師提起徵兆和奇蹟的話題時,格西以沉思的表情提示,這種事情並不容易解釋。

「我自己個人並沒有能力覺知宇色喇嘛是不是祖古(轉世活佛),但有些事情是我能看得到的。有時候我在解說法門的時候,他領悟得非常快,而且會主動加以詮釋,在這種年齡而言,是很不尋常的事情。對我來講,這表示有一些種子在…」

格西每天下午會到來,給宇色喇嘛上藏文和攝類學課。十一歲的西班牙男孩,在他房間的地板上跟五十五歲的西藏老師面對面盤腿坐著,在達賴喇嘛尊者肖像和卡通人物哈多克(Captain Haddock)面具的俯視下,手持金剛杵和金剛鈴,修持儀軌、供養佛陀和本尊,然後就開始上課。

藏文課程的內容是業的法則、因果關係,也是一切佛法的基礎。格西說。栽下好的種子,就會長出好的麥子。善行生功德,惡行生惡業。小男孩熱烈地辯論,辯不好的時候往自己的頭上給一巴掌懲罰,然後又哈哈大笑。米老鼠型的鬧鐘響起,表示這一堂課結束。

宇色喇嘛到十四歲的時候將進入辯經院。在辯經院裏,每次會有許多出家眾聚集,甚至到五百位,經由精細又複雜的挑戰-應答儀式,辯論佛法最深奧的義理,並以拍掌的方式強調他們的論點。對宇色喇嘛而言,這將是一個嚴厲的考驗。在色拉寺仍然有一些人對轉世西方者持有保留的態度。宇色喇嘛要能奮志勇往。格西說:「他必須要很行。」

從我的房間可以俯瞰辯經院。下午五點半的時候,太陽開始沉浸到主殿頂部的後方,使屋頂上的大法輪化為黃金一般。出家眾排隊進入院內,準備開始辯經。到了午夜,他們還在那兒。我躺在黑暗中,聽他們在下面辯論、哄笑、拍掌的聲音,像波浪打擊岩石的聲音盤旋而上。

我問巴可,是否可以跟宇色喇嘛私底下談話。他說:「你要問(宇色)喇嘛。這要看他。」喇嘛說:「明天(下午)四點半。」
那是他下課休息的時間,他正在玩「模擬城市」。我跟他提醒我們有約,於是他很捨不得地離開他的遊戲。

我們坐在他房間裏的一個沙發上。他告訴我他的學業、他背誦些什麼、他喜歡哪些 (英文、科學、歷史),他不喜歡哪些 (藏文文法)。最後我問他,他是否了解人們稱他為耶喜喇嘛的轉世。

他嚴肅地點頭說:「我了解。」

那麼他們說的是不是?

他笑著說:「我不知道。」

你有沒有感覺到你(跟耶喜喇嘛)有什麼因緣?

他想了一下。「我想,或許小時候有感覺到,但現在都忘記了。」

你的夢是否有提示一些線索?

「你知道嗎,我從來都不記得我的夢。」

我問他是否喜歡住在寺院裏。

「我記得我第一次來到印度的時候,那時候我七歲。他們跟我談說要來這裏,我說:『呸﹗印度。』但後來我來到這裏,才知道這是一個好地方。現在我覺得這個地方最適合我,是一個求學的好地方。」

這是你想做的事情嗎,求學?

他的答案來得迅速又毅然。「是啊﹗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以後我才能教別人。」

我問他:「你想教什麼?」

他說:「佛法。這是一個很值得教的東西,因為我覺得佛法能助人,使人們更快樂。我相信,我的工作就是要幫助別人。」
我問他:「你覺得這個(工作)怎麼樣?」

「我喜歡。」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微笑。「其實我還沒有試過啦﹗不過我想我會喜歡的。」

如果這位十一歲的西班牙男孩真的是西藏喇嘛轉世,那麼我們西方世俗世界所認為意識在死亡時斷滅的想法,就會完全被推翻。

如果他不是真的轉世。那麼宇色喇嘛的一生無非是一個社會、精神上的塑造實驗罷了?但是這樣說起來,我們為任何一個小孩所做的任何一個選擇,不管是送他去寄宿學校或一般正規學校,不管是鼓勵他去打板球或學鋼琴,還不是一樣在做塑造實驗嗎?

「如果他不是真的轉世…」彼得.凱契思考這個問題。「那麼就可以說我們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不過我知道,事實上不是這樣。」

但這樣小孩子不是被剝奪了嗎?

彼得.凱契間我:「被剝奪什麼?愚蠢的電視節目?流行音樂?或許被剝奪了正常的家庭生活。」

但是,任何一個小孩子,如果能得到像宇色喇嘛這樣的教育、環境,他會把自己的生活處理得更好,而且會學到如何過生活的珍貴基礎。」

他的未來會怎麼樣?彼得.凱契說,宇色喇嘛至少還會在色拉寺接受六年左右的寺院教育。同時他也會在西方的大學或英國空中大學攻讀一個學位。他說,那時候宇色喇嘛可能已經「上路」了,已經在弘法,並指導護聯會的活動了。

「我們西方社會在物質上很先進,但是仍然有很多的個人問題、社會問題,因為人們不知道什麼是使心安樂,什麼是使心痛苦?就是這麼基本的東西。我們沒有墓本的工具可以用來治療自己,但在西藏佛教傳統就有。耶喜喇嘛曾經發啟了這個工作,把西藏佛教傳統帶到西方,我相信宇色喇嘛將來會繼續完成這個工作。」

但是他可以別有選擇嗎?

凱契說,在某方面來講,選擇是已經做好的了。「任何一位祖古,都是前世有發願為眾生奉獻自己的生命。所以這個願力會影響他們的選擇。他生活的目的就是要利益眾生。他要選擇如何去完成,就要看他了。」

可是我不知道,如果宇色喇嘛的志願並不是要成為圓滿導師,如果他表示比較像個十一歲小孩的志願,譬如說要當職業足球手,那會怎麼樣呢?

凱契回答:「我不知道。我們顯然必須要有一點先見,才能做這樣的開拓。有些事情不見得會相配,我們要努力去適應、去接納,可是要當職業足球手?我就不知道啦。」

當我問他父親巴可同樣的問題時,他很仔細地熟慮,最後他說:「我覺得他不可能會誤入歧途。不管他做什麼樣的選擇,即使我們一下子無法理解,一定是因為這樣的選擇能夠使他最圓滿地利益他人。這就是喇嘛他所要做的。」

我們擠上一部三輪車,去附近的一個湖邊探險、餵魚。在回家的路上,宇色喇嘛蹲在前面的駕駛旁邊,輕率地把身體搖晃到車身外面。快要進入寺院的大門時,他叫駕駛停車,然後爬到後座。讓其他出家眾看到一位喇嘛像警衛一樣坐在三輪車的前座,可不是很恰當。

回來之後,他馬上又在房間裏接見兩位西方弟子。他父親和奔巴都不在場。宇色喇嘛相當能夠獨自完成這些義務。他坐在他當床兼講台用的高台上,平靜地注視著在前面對他行禮的客人。來自瑞雷士的一位女人提醒他,她在三年前有來拜訪過,那時候她沒有錢。她寫了一篇有關那次拜訪的文章,賺到了一些稿費,現在她想把其中一部份的收入供養給他。宇色喇嘛對她微笑。「我不需要錢,」他說道。「把它用來做些有益的事吧﹗」宇色喇嘛給她一條加持過的紅色絲線,她把絲線綁在她的手腕上。

之後,我問宇色喇嘛,你覺得人們為什麼在你面前跪拜?他仔細思考這個問題。「因為他們信仰佛法。我也因此而有責任。」

那天晚上用餐的時候,宇色喇嘛提出一個謎題:有一位父親給他三個兒子各一盧比錢,叫他們帶些有用的、又可以裝滿房間的東西回來。第一個兒子帶稻草回來,父親說:「這個使我打噴嚏。」第二個兒子帶布料回來,父親說:「這個使我發癢。」宇色喇嘛問道,第三個兒子帶什麼回來呢?我說我想不出來。「一支蠟燭,」十一歲的男孩帶著喜悅的笑容說道:「為的是用光來充滿房間。」

米克.布朗著 黃保齡譯
來源:經續月刊第十三期(1996年十一月至十二月)。

五、耶喜喇嘛及宇色仁波切重要紀事

前世的耶喜喇嘛 今世的宇色仁波切 重要紀事

耶喜喇嘛的前世為戚梅寺住持。時常發願,希望來世「把佛法傳播揚到那些沒有其他喇嘛願意去教導的人」。

1935年 耶喜喇嘛誕生於西藏的托倫

1941年 六歲,進入三大寺中的色拉寺學習

1959年 中共入侵西藏

1960年 耶喜喇嘛逃離西藏,流亡印度,住在西藏難民營巴色多爾

1962年 梭巴仁波切遇到耶喜喇嘛,並成為他的心子。

1965年 俄裔的嬉皮,姬娜成為耶喜喇嘛的第一位西方弟子

1970年 耶喜喇嘛開始在柯槃寺教導因姬娜的關係,來到柯槃寺想學習佛法的西方人。首次教    導西方人靜坐。

1971年 開始應學生請求,到世界各地弘法。

1975年 將在世界各地的弘法中心,命名為FPMT護持大乘法脈基金會。

1984年 耶喜喇嘛圓寂。

1985年 2月2日 耶喜喇嘛轉世誕生於西班牙

1986年 5月 由達賴喇嘛親自認證-宇色仁波切為耶喜喇嘛的轉世。

1987年 3月 於達蘭沙拉舉行坐床典禮

1991年 7月 進入他前世學習的寺院-色拉寺學習佛法。

2000年 8月 開始進入色拉寺的辯經場正式開始辯經。

2000年 11月 在台灣的台北市傳白度母灌頂。為他此生第一次公開傳法。

六、耶喜喇嘛中文版著作一覽表

西藏佛教精華

圖敦‧耶喜喇嘛

菩提心

密乘入門

圖敦‧耶喜喇嘛

菩提心

讓你的心像海洋

圖敦‧耶喜喇嘛

時報出版

生活中的智慧能量

圖敦‧耶喜喇嘛
梭巴仁波切

春天

拙火之樂:那洛六瑜伽修行心要

圖敦‧耶喜喇嘛

橡樹林

少年耶喜喇嘛

維琪‧麥肯基

躍昇